寫性給你:少年時、法庭上、音樂中,活在性別裡

距離上次寫性一個多月了，雖然沒有成功蒐集到投稿，但有一些新朋友陸陸續續訂閱了還是很開心，這一個多月裡的吸收很性別，其實我整個二十七歲以後的人生都活得很性別，我天天都活在性別之中，即便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一件全然幸福的事，我還是誠摯邀請大家跟我一起活在性別裡。

混沌少年時 Adolescence

上一次把一部劇集一口氣一次看完，且有這種迫不及待與他人討論的慾望的是 馴鹿寶貝 baby reindeer ，現在想想還真是細思極恐？都是以男性困境為主的故事，但少年時又更毛骨悚然一點，畢竟它談的是未成年孩子與性別，而且故事裡有人因失去生命。然後弔詭的是，我私心認為被跟騷的成年男性反倒像是個人生命經驗，在觀影的時候還是有在看影視錊品的感覺，有距離的；而少年時裡的狀態更像是每個青少年都有可能遇到的，是當代集體創傷的縮影。

以下我會直接當作大家看過來抒發，也肯定不是什麼厲害的影評，就是好想抓著你們的肩膀一邊搖一邊講我的心聲。

第一集除了最後五分鐘，我都還以為這是推理劇情片，要猜兇手會是誰，我想說前面搞錯的部分好長好長，我跟主角傑米的爸爸一樣，到看監視錄影畫面之前，都真心認為傑米沒有做，因為他口口聲聲說「我沒有做錯事 i didn’t do anything wrong」

直到後來第三集才驚覺，也許他說的是實話，也許傑米真的不認為去攻擊甚至傷害致死他人不是一件錯的事情。

全部看完去思考每一集裡的性別象徵／議題，第一集應該就是傑米選擇爸爸作爲陪同大人，傑米跟爸媽的親疏遠近並沒有在劇集中敘述，但總覺得他會選爸爸而非媽媽，是想要讓父親知道自己沒有錯，最後一集選擇在爸爸生日那天說自己認罪，好像也是一種，明明沒有要刻意挑，但潛意識裡「父親」就是這樣形塑自己生存價值的重要角色。

第二集在學校裡，處處都是細節，男警官與女警官走在校園裡，女警官一副很想下班回家的樣子，因為她清楚這種臭，可是男警官不理解，就如他不理解自己兒子口中的那些 emoji 的代表意義，不理解不是一件錯事，只是剛好他的身份特權（不論是性別還是職位），讓他漏看很多事情。

這集裡好多角色、好多破碎的人與人心，從這集中我更感受好多無能為力，在一個大環境裡，有很努力想搞清楚狀況、控制住場面的男警官、帶他們的老師，也有早就（部分）看清的女警官，跟事不關己的教職員，還有在這其中長大、相互影響的同學們。有人那麼努力了，但就還是臭，還是有太多人不自信、不快樂，破碎的心變成破碎的行為，傷人也傷己。

「孩子都需要一件讓他們滿意自己的事情。」女警官說出這句話的同時，也為逝去的凱蒂打抱不平，對她來說，被殺害的孩子會被遺忘，大家只想知道加害者的心理狀態和家庭背景，而想知道不是想要改變什麼，只是社群熱門和茶餘飯後話題。

我當然知道傑米也是父權體制下的受害者，但我又好像能明白女警官在說什麼，混沌的不只是少年，還有那麼多迷失少女。我想了解凱蒂，也想了解她唯一的朋友 Jade ，在第二集中多次暴怒失控，她打人，說自己不知道為什麼要打人，我想她也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事吧。

第三集是看的當下最震驚的，但也最不知道該講該寫什麼，因為都在他們言談中了。傑米與心理師來回的心理戰，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有策略的，我說傑米，我總覺得他言談之間、他情緒的瞬息萬變，都不是出自於理性分析，不是覺得該怎樣應對，而是他就是這樣，他是父權體制裡的加害者與受害者，凱蒂也是，校園裡滿是階級與厭女符號。十三歲的他在極度社會化（現實）的環境長大，但他就還是少年、只是個孩子，他單純又複雜，有嚇人的力量又極度脆弱。最後他問心理師喜不喜歡自己，毛骨悚然又心疼，雖然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，但我覺得父權的根本是缺愛，就像前面一集說的，在校園、在家中、在同儕間，若他都找不到一點滿意的事情，感受不到被社會被身邊的人支持著愛著，那他還能相信什麼呢？

覺得好悶好氣又好心疼，對心理師是，對傑米更是。

最後一集是我最愛也哭最最最慘的，關於父母到底錯了嗎？父母絕對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，但怎樣才是夠好呢？

我好難過，難過傑米父親說自己從小被自己的爸爸打，說自己發誓不打小孩，他以為他已經是個比較稱職的爸爸，但是怎麼會演變成這樣。作為觀眾的我們，當然可以分析他的情緒、他的傳統觀念、他的不夠關心孩子的網路世界，但我作為一個電視時代跨到網路時代的人類，我還是心疼父母。

我常常抱怨自己爸媽、抱怨那些傳統到發臭的刻版想法和潛規則，囚禁我的童年與青春，導致我得在成年出社會之後，學習如何回過頭來愛自己、自我賦權。雖然我還是在怨，但我也不覺得父母要改變，我也不認為那全是他們的錯，他們也沒有被教導如何做個支持孩子的家長，他們已經很努力了，至少我有資源有能力修補我自己，我的父母養到我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兒，大概也心碎好幾回吧。

我也心疼被稱為對照組的女兒，我不認為她是比較好的樣子，她只是活成父母可以接受的版本，我心疼她往後要更小心翼翼的活。傑米媽媽也是，她出現的篇幅不多，但我總覺得她可以是關鍵，她懂的欣賞傑米的創作天分、她願意和外界求助（相信諮商師建議）、她看似脆弱充滿妥協，但她最先懂得那個強大的道理，「雖然說不必想是自己的錯，但要接受做父母的應該可以做得更好更多。」

我喜歡主創也就是飾演傑米爸爸的Stephen 在節目訪談時說，養育個孩子需要全村的力量，開始有了討論，也許就能可能解決問題。

初步舉證 Prima Facie

我在婦女節當天看了我期待已久的舞台劇電影，這部《初步舉證》是一齣英國舞台劇，還是一齣獨腳戲，講述一名熟悉法律攻防的律師，在親身經歷性侵害後，深刻意識司法體制是多麼充滿父權和不合理。

超級愛看獨角舞台劇的我，很早就被住在英國的聽眾推坑《初步舉證》，這次是剛好有短期放映場次，因為台灣沒有發行商買版權，其實也滿合理，必須說，我覺得這部劇很吃口味。

如果你平時喜歡也習慣舞台劇，那你還要能夠吃下性侵這樣稍微沈重的議題，如果你關注性別議題，那你也需要時間適應舞台劇的節奏，而我剛好是兩者的交集，所以看得非常非常過癮，幾乎從頭到尾我都是屏住呼吸看完，主角語速快台詞多、有好多場景與心境跳轉，又糾結又悶，不敢說自己是喜歡這個感覺，只是我很習慣。

就像是我習慣在仍有父權的社會裡，如何找到自己的喘息位置，知道怎樣能生存，表現得像是能好好生活。但我知道還不夠，這個社會的很多價值觀乃至影響所有人的法律制度，都還有進步與改變的空間，主創團隊除了拍下演出之外，也與律師團體合作，到校園與學生討論 consent 積極同意的重要。

prima facie evidence 是表面證據、初步證據的意思，性侵案件有太多是難以透過表面證據去推斷的，或者說這對性侵受害者很不公平，證據裡也許都是事實，但那又是屬於誰的真相？像是故事主角有和加害者約會喝酒、也有發生合意性交，而是在第二次的時候被侵害了，這樣的她，該如何在法庭上證明呢？

會後世新大學法律系宜倩教授有來做ＱＡ，即便沒有討論出什麼絕對的解方，但如果有影視作品談論、有一群願意思考並行動的人們，這一切應該會有所改變的吧？

性別的議題就是所有人的議題

我在這段期間看最多次的影片就是湘妤上志祺七七的影片，真的真的用吃奶的力氣推薦。而裡頭的內容也完美呼應上述分享的。

最前面講的沒有犯意，加害者常常不認為自己是壞人或在做壞事，對我來說就像混沌少年時的傑米，站在一個影集觀眾角度能去且想要去理解傑米，但回到現實生活中呢？

我是一個極其想要了解所有人的人，傑米、孫生、黃，實不相瞞我連是什麼造就習我都想知道，在我的同溫層裡，我常常覺得孤單，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罵聲不夠、是不是總是過份大愛，但是湘妤的話讓我有了依靠「理解一個人並不代表不能譴責他」。

然後中段大概十二分鐘開始，談關於「越想越不對勁」，如何看待當時沒有用裡說不的自己，需要的是一個「站在自己這邊的能力」，先同理活下來的自己，無論如何都很勇敢了，再來是搬到法律層面上，法律裁決不能定義你的創傷和你是誰，能有勇氣與決心走進司法，就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，這已經是一種社會倡議了。這整段給我的感覺，就像《初步舉證》，明明主角在從業時能明白這是一場各種複雜的角力，但自己做為受害者，卻容易將這個本來就不公平的體制，作為判定自己人生勝敗的仲裁。

最後一段，講性別是否越來越對立，好喜歡湘妤說的，以前就存在只是之前是弱勢者承接，而現在這些痛苦終於能浮上來，就像有作品在談論小男孩的生活與苦痛，我覺得能去拆解父權結構，去看見女性之外的受苦的樣貌是越來越公平的世界正在做的事情，看見更多浮出的苦痛，就是改變與修復的第一步吧。

最後的呼籲，談性別的議題就是所有人的議題，因為性別是我們出生後遇見的第一個分類，我們往後只會遇到更多標籤，去理解去研究性別，就能夠看見分類標籤之外，生而為一個人的過程。

看完五遍這部影片之後我在社群打出了下面這段話，也記錄在電子報裡。

眼眶濕熱，心中還有很多問號，可是在凌晨兩點半，我好想要動起來，好想要做出什麼論述清楚、有趣又能引起共鳴的企畫，讓更多人也讓我自己，知道這一切都好難，但我們已經很勇敢、很了不起，且社會往更好的方向走，疼痛不只能像湘說的浮出水面，而你還找得到人與資源陪伴止痛，不管是受害者加害者，不管在哪個層面是有特權的人都無妨，我想要那樣一個近乎理想的社會，沒有人害怕拒絕、沒有人害怕認錯，社會有那樣的愛與包容，當然還有完善的罰則，去完整每一個不同的人。

雖然我仍在每週的寫性投稿裡收到滿滿的回饋，說談性說愛這個節目、說我揭露自己的性病、做過引產手術的經驗分享影響了他們什麼，但那些投稿都是兩年前的，我得跟上2022 2023的我才行，還在想自己的戰鬥位置，如果你有任何工作機會、活動合作機會，都歡迎跟我聊聊，我知道戰鬥位置得自己找，不能偷懶偷吃步，但我也不吝於和大家求幫助，就像是一種許願吧！願我可以不用再問自己 can i have it all 這種問題，而是行動、不斷解構與重構 all 之於我。

性專區

最近朋友推薦我一部在 disney+ 上的影集，dying for sex 死前慾望清單，一開始覺得好耳熟，沒想到一點開看就想到他的出處！

這是我剛做節目 2020年的時候有收聽的一個節目，節目真實記錄乳腺癌末期的 Molly 在死前的探索之旅，不只探索性、也探索自己。我當時聽得又哭又笑，真的超喜歡，沒想到影視化了，目前看到一半，覺得改編也很出色，雖然部分人物事件混在一起，但那些情緒，不管是痛苦、哀傷還是狂喜，全部都有呈現出來，等之後看完再來跟大家分享心得細節！
有 disney+的朋友快去看！

謝謝大家閱讀，活在性別裡的我，有時很累，但有大家，我非常快樂！